NACHI_猫爪天平

不二周助之于越前龙马，一开始注定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前辈，不同于手冢的冰山菊丸的活泼桃城的热情乾的恐怖大石的唠叨河村的燃烧海堂的沉默，不二周助只是个笑着站在一旁，云淡风轻地会让人有时候会忽视的存在。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地不二就凭借其奇特的味觉以及对乾汁的热爱，成功地成为了一个...让越前再也无法忽视的存在。

练习赛后，越前才真正意识到作为青学NO.2的天才不二周助是怎样强大的一个存在。

深不可测。这是继笑得好奇怪，味觉也奇怪之后，越前给不二贴上的第三个标签。

接下去两人的相处如普通的学长学弟一样正常，甚至还远远不如桃城和菊丸那样亲近，不过越前总觉得和不二前辈之间有种莫名的亲密。

没错是亲密。

对于越前少年而言，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大，性格虽然小小的恶劣了点，但周围的老师也好，学长也好，对他都是一副宠溺的态度。越前欣然接受他们的好意，但长期不怎么会与人打交道的性格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有时兀自直白的话语往往会有些冷场，例如——

“夏日祭？听起来人就很多，不去。”面对两个童心未泯的前辈的星星眼，越前光是想象了下人山人海的场景，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菊丸和桃城相视一看，一左一右猛地扑在了小不点身上，开始了胡搅蛮缠。

“夏日祭会有好看的烟花，大家都穿着浴衣，可有氛围了喵~”

“不要！”

“前辈的话你都不听，臭小子这是集体活动，必须要去！”

“不要！”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说得起劲，然而越前宁死不屈。

“最重要的是会有好多好吃的噢，小不点你一定会喜欢的，一起去吧喵~”

“……不要！”越前明显地动摇了，不过碍于自己从一开始就一口咬定不去，稳定军心，继续挣扎。

“越前/小不点！@#%#%”

乱成一团。

一旁的不二觉着热闹看够了，再闹下去就要被手冢罚跑圈了，便上前不着痕迹地将大猫和桃从小学弟身上剥了下来：“呐越前从海外回来还没有参加过夏日祭吧？还是挺有趣的，说不定有不少卡鲁宾喜欢吃的东西哟~”

才怪！越前和不二脑子里都是这个想法。

明明是把我当卡鲁宾了。越前气鼓鼓地想着，可是却也知道这是不二替他解围而给他找的台阶，只好别别扭扭地答应了：“...就当是为了卡鲁宾。”说完还不忘瞪了不二一眼。

菊丸欢呼着又扑了上去。

不二一脸无辜，越前你不就是和你家卡鲁宾一样嘛。

“好重啊菊丸前辈。”越前一边应付着欢天喜地的大猫，一边撇撇嘴。

不二前辈...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不二前辈，真·的·很·温·柔·呢。

越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蹦出了这句话。然后发现他根本无力阻止为老不尊的老爹继续讲他的童年糗事，只好瞪着不二，恨不得在不二身上用目光烧出个窟窿来。

明明一开始是所有队员都在一起活动的，不知什么时候大家就走散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不二前辈了。

再加上碰到了是热闹都要凑的自家臭老头，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看着眼前的两人相谈甚欢，甚至准备就此回家去打一场球，越前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始思考如何能封不二前辈的口才是正事，连带着看他们打球的心思都淡了，反正不二前辈再强也不可能强过臭老头。

“越前的父亲，很有趣呢。”刚刚打完球的不二身上有着微微的汗味，越前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觉得不能忍受，只是懒懒地趴在床上逗弄着卡鲁宾。

“不过是一个臭老头而已，迟早有一天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嗯...真是越前的风格，不过可不是谁都有和昔日武士交手的机会噢。”

越前用嘁的一声持续表达他的不满。

“伦子阿姨说越前最近似乎一直在看国文呢，正好我们也开始复习国一的内容了，越前能帮我一起复习下吗？”

 

看着不二彬彬有礼地向伦子和菜菜子告别之后，越前南次郎才晃晃悠悠地走进儿子的房间，拿起逗猫棒逗弄着卡鲁宾：“青少年哟，你这个前辈，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越前沉默不语。

书上还留有不二清秀却不失有力的字迹。

他似乎，要被宠坏了呢。

 

这次到访越前家似乎成为了一个契机。越前有些郁卒地发现自家所有人都很喜欢不二前辈，连南次郎都对不二的网球水平赞不绝口，经常让他把那个笑得很好看的前辈请到家里来，而每每都是不二与自家人有说有笑，反倒是自个儿像个外人了。

不二是何等的心思细腻，早就注意到小学弟在一边闷不吭声，总是会想到一些恰当的话题让越前也开口加入谈话之中而不显孤单。

越前不是没有体会到不二的善意，可是他却总觉得放不下什么，非得不二铺好了台阶三催四请了后，才磨磨蹭蹭地哼唧了几下。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别扭，却在发现不二容忍了他所有的任性之后变本加厉了起来，心里似乎想被不二厌烦，可在看到不二对菊丸也是纵容有加时狠狠地一个抽球。

这种情况即使到越前回了美国以后也没改变。

不同于以往他特立独行的风格，这次回去之后，越前倒和前辈们保持着良好的联络，他发现不二对他的态度依然没变，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无论是有多任性有多不合理，不二总是会笑着帮他实现。

 

空闲时间越前总会翻开那个本子。

不二的字迹一如当年。那本国文书至今还静静地躺在越前的书柜里。

除开扉页的那副画，本子里大多记录了些零零碎碎的琐事，比如“今天练习赛放水被越前瞪了好几眼好开心哟”、“路上看到了一只跟越前一样可爱的猫咪嘻嘻”这一类没营养的话，还有些是不二拍的一些照片，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所有的主角都是自己。

越前却是看得很投入，虽然有些描述实在是让他哭笑不得，但也让他想起了许多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莫名的情绪。

看到不二对菊丸的宠溺有着莫名的小别扭，看到不二与部长的默契会莫名的生气。喜欢看他笑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他出外场会担心有段时间不联系会想念。两人都天南海北到处飞却从不担心他不在。

没想到他这回真的不在了。

如果说国中时的越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单纯地享受着不二对他的包容和无止尽的温柔，只知道追求着他最爱的网球，那二十有余的越前却早已失去了同龄人应有的青涩和天真。

多年来征战职网的经历，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了现实。

人是一种喜怒标准可以非常极端的生物。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转身就可能拿枪对准你；上一秒疯狂捧你上天的粉丝，下一秒就可以弃你如纸屑。

越前在被迫出席商业活动的时候，亲眼见到过一个影视明星，只因宣布了结婚喜讯而导致有粉丝当场失控举枪袭击的事件。

越前倒是不怕自己出什么事，但他放心不下不二。他无法忍受不二可能会因为他的原因而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不是没有彷徨过。从一开始的不知道何谓喜欢，到后来的不知道对方也是否怀有相同感情。他他挣扎过，迷茫过，却在母亲的一句话里平静了下来。

时间会是最好的证明。

 

不二对他说：“越前，在美国要照顾好自己。”字里行间充满关切。

不二对他说：“越前，我会陪你站在世界顶端。”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不二对他说：“越前，这次极光的拍摄，我准备参加PSA影展噢。”胜券在握信心满满。

不二对他说：“龙马，等这次回来...”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承认需要逃避的呢。

越前龙马是那么的喜欢不二周助。

 

震动的手机打断了越前的思绪。

寥寥数语另越前连日来紧绷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丝舒缓。

越前并不是个会后悔的人。因此他对自己退役的决定并没有丝毫犹豫和动摇。

他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该因为种种顾虑而没有早点向不二表明心迹，那样他们相处的时间或许能更久一些。

工作室的负责人答应了越前的请求，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工作室准备将不二生前最后一副作品作为PSA影展的参展作品，希望越前能代替不二取个名字。

越前先是一愣，虽然他和不二关系匪浅，也跟着不二略微了解了一些摄影的知识，可越前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替代一个合格的摄影师。

可对方不等他拒绝：“越前君，除了不二本人以外，你是唯一一个有资格为他的作品题名的人。我们相信不二的选择。”

话说得毋庸置疑。越前也只好答应了下来，一直以来看不见阳光的内心忽然因此找寻到了方向。

 

工作室决定重组后的第一站依然是北极，秉承着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的原则，不得不说越前有些吃惊，却也觉得这才是个适合不二的地方。

旅途一路不说艰苦，却也是环境恶劣。也亏得越前是运动员出生，身体素质好，扛着摄影器材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二话。

当夜幕降临，整个团队已准备好了晚上驻扎的装备，篝火已然升起，越前在屋内坐不住，便到外面走走。

夜色已深，周围万籁俱寂，漫天星光流转。

在那一瞬间，越前忽然感觉不到任何声音。其他同伴的交谈声似乎已从这个世界上消散去，仿佛能看见时间随着云聚云散在慢慢流淌。每一次行云散去，每一次星辰闪烁，都如同宇宙洪荒一次绵长的呼吸，古老而又新奇。

越前随即翻开了本子。光线虽然不是很亮，却依然能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如同那些国文课本上一般，一句句地写在他心里。

忽然越前发现，本子上多了几行字。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越前有些惊讶，却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

「呐呐越前，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笔噢~它写出来的字迹可以被涂掉，要想再看到需要在至少零下40度的环境里。」

「...无聊。」

「你不觉得很有趣嘛~」

「…不二前辈你如果这么闲不如好好想想你的第七种反击。」

所以这家伙是故意留了这么些话的么…一副笃定越前会来到这样一个环境看到这些话的样子。越前想笑，可心里的苦涩却随着不二这些带着压抑的话语愈发膨胀开来。

「如果能自私哪怕一点，也许我都会比现在幸福很多。」

「我放得下天地，唯独不会放下你。」

 

极光出现的毫无征兆，初时只有一小片，几经翻转后占据了大半天空，光带如流沙般波动。此时几乎整个天空都是极光，从头顶犹如无数道光芒洒向大地，肆无忌惮地释放那神秘又恐惧却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在这样肆意飞舞的极光中，越前第一次看到不二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只一眼，刚刚平复下来的肾上腺素再一次地膨胀了起来。

左边是风雪交加犹如洪水猛兽般呼啸而至，右边却是不二侧脸站在极光下静谧无声。

越前久久移不开视线。

他终于明白了不二当年所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是什么意思，也终于明白了不二追寻着造物主赐予这个世界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在一个晚上，他深刻地明白了不二对他的爱是有多么沉默和深重，也真正地了解了不二所追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极光消失得无声无息，浓重的黑幕上仍有淡淡痕迹。一番无声的惊心动魄之后却毫无痕迹可循，只剩下激动又怅惘的心情，得又复失的落寞。

非临其境不可语。

                          

在PSA摄影展的颁奖典礼上，越前代替不二出席领奖。

媒体们对于这位前网球世界冠军和已逝的天赋摄影师之间的关系充满了好奇。

“越前先生，听说是您给这幅作品取的名字，为什么要取名为《浮生一粟》？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越前先生，请问您和已过世的不二先生是什么关系？”

“越前先生，如果不二先生还在世，现在他会说些什么？”

 

越前沉默许久，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正当媒体都认为他会延续以前的风格，不对外作出任何回应时，越前忽地抬头粲然一笑：

“我喜欢的人，他的名字是不二周助。”

 

FIN.